在工作中體會安息 70/30法則超強功效
受訪者|YenNi Yang(主業團成員)
採訪整理|編輯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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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70∕30」安息法則
● 我總是百分之百依靠上主的恩典和力量,但由於我的限制,我只能生產出別人眼中的百分之七十(數字是比喻)。
● 「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」是一種謙遜的態度,承認自己的限制和不足。
● 我仰望上主的恩典,或親自介入補足,或透過別人為我補足那百分之三十(數字是比喻)。
談到「台灣的菲律賓人」,許多人會聯想到生產線上勤懇的勞工、鹹甜口味重的異國料理,以及辨識度高的香水味。YenNi Yang(化名,下稱楊老師)卻打破這些刻板印象。她來台超過三十年,能講流利華語,擁有台大外文所碩士、英國頂大教育學院碩士,後來在某國立大學的外文系教學多年,教學風格備受不同年代的學生推崇。楊老師的另一個身分是天主教徒。她以類似「帶職宣教士」(基督新教的說法)的形式,於中華民國文化教育交流協進會營辦的大學女生宿舍文杉學苑服事,在不用教學的時間,牧養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宿生。
訪問當天,楊老師穿著黑色洋裝,下意識地走到講課用的白板前,從容道出自己忙碌的日程,緩緩寫上幾個關鍵詞,畫兩個概念圖——她沒有講安息神學,也沒有示範操練安息,而是透過細膩的反問和澄清,與採訪編輯一起勾勒出關於安息的思考方法。
Q 您如何成為天主教徒?
A 天主教傳入菲律賓超過四百年,今天接近八成的菲律賓人是天主教徒。我的父親、祖父,甚至更早的祖先都是天主教徒。因此,對我以及大部分菲律賓人而言,我們出生就是理所當然的天主教徒,很少有從非天主教徒「成為」天主教徒的經歷。
Q 許多華人基督徒都是從無信仰或異教歸信基督,決志、受洗等「成為」基督徒的經歷都是他們信仰的轉捩點。什麼事件是您信仰的轉捩點?
A 加入主業團(Opus Dei)這個天主教團體可算是我信仰的轉捩點。這就要從我的高中時代說起。小時候父母看到我有藝術天分,於是他們就把我送到藝術學校念高中。我在那裡接觸各種藝術,包括音樂、繪畫、舞蹈、戲劇表演等。天主教傳統把真、善、美視為超越特質 (transcendentals,自有自存),是上主所造萬物的本質,我們透過這些超越特質可以認識上主,與祂建立關係。三者之中我最感興趣的是美,藝術學校進一步栽培我對美的觸覺和鑑賞能力。
在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,我的哥哥經常參加主業團的培育課程,姐姐已經是主業團成員。有一次,我跟他們參加主業團的聖誕聚會。聚會場地布置得美輪美奐,食物也準備得很精緻、美味,人親切並打扮得優雅,我體會到主業團是個充滿「美」的團體,留下良好印象。我哥哥生命的美也深刻影響我。他在學校是個很積極、很會讀書的學生,但回到家卻比較冷淡,也不願意幫忙家事。自從他接觸主業團之後,回到家變得熱情,也願意擦窗、掃地。哥哥的生命改變吸引我,我渴望可以像他一樣,於是我在進大學後,就學習他的榜樣,很自然地加入主業團。
主業團(Opus Dei)
天主教會的團體。Opus Dei這名字是拉丁文,即「上主的工作」。主業團的使命是廣傳「每一個人都被召成聖、每一件正直的工作都可以被聖化」這個基督化的訊息。
參考:主業團網站https://opusdei.org/zht/
Q Opus Dei(主業團)這名字有「上主的工作」的意思,主業團的屬靈操練也強調透過工作讓自己、讓世界成聖。您作為主業團的成員,如何看待工作?
A 我工作的忙碌程度,大概比得上一般上班族基督徒。白天我在大學教英文,沒有課或不用備課的時候,我會回到文杉學苑。我會安排一些課程給宿生,幫助她們提升學習能力及熱誠;晚上跟她們一起在飯廳用餐,然後到客廳聚會,一起聊天、談論當天的事物並分享新聞;在特別的日子(宿生的生日)安排慶生的節目。
有些基督徒會把工作與服事二分,覺得在社會上、為了自己糊口而做的是工作,在教會、為了上主而做的是服事。可是,我不會這樣二分,我在大學的教學是工作,我在文杉學苑的牧養也是工作。上主使用這些工作,使我所服務的人、所參與的世界,得以成聖。有些基督徒會把工作分為世俗的與神聖的,認為平信徒在社會的工作是世俗的,神職人員的工作才是神聖的。同樣地,我不會這樣二分,我是一個平信徒,但我在大學的教學、在學生宿舍的陪伴 、牧養,都是神聖的。
▎文杉學苑的聖堂。
文杉學苑
位於台北文山區政治大學附近,為大專和研究所女生而設的家庭式宿舍,提供良好的家庭氣氛、讀書環境和膳宿服務。宿舍職員是來自世界各地、委身服事的獨身女天主教徒。
參考:文杉學苑網站https://www.wenshanresidence.com/
Q主業團的規章廣泛描述工作(卻似乎沒有提及「安息」),而您作為主業團成員,在大學上班是在工作,下班後回到學生宿舍也是在工作。作為一個為上主工作的天主教徒,您如何看待「安息」?
A 在默觀的生活中,工作和安息是同一件事的兩個面向。我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(rest in God),我安息就是為上主而工作(work for God)。 什麼叫作「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」?簡單來說,我總是百分之百依靠上主的恩典和力量。在祂的幫助下,我付出一切,但由於我的限制,我只能生產出別人眼中的百分之七十。在祂眼裡,我盡了力且不斷想再接再厲。「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」是一種謙遜的態度,自我認識,泰然接受自己,承認自己的限制和不足,不驕傲逞強。總之,在工作期間,我仰望上主的恩典,或親自介入補足,或透過別人為我補足,就能算出這「70/30 」法則。
什麼叫作「安息就是為上主而工作」?台大有一個地標叫「傅鐘」,傅鐘上刻有台大前校長傅斯年的名言:「一天只有二十一小時,剩下三小時是用來沉思的。」對我而言,安息就是沉思:每天早上半小時的祈禱,下午半小時的彌撒,然後是念誦玫瑰經和靈修閱讀等。每年一次,我會跟隨主業團到世界各地進修。祈禱、彌撒、靈修、進修等,都是從我日常的工作切換過來,做不一樣的事情,這些切換,就是「安息」。經過切換而做的事情,可以是插花、畫畫、烹飪、探訪孤兒院,我們帶著服事上主、祝福別人的心態做這些事,就是「為上主而工作」。
同樣是安息,滑手機、追劇等似乎不用學習、不用操練、不用紀律,祈禱、靈修等卻需要學習、操練、紀律。我不會劃分哪一種比較屬靈、神聖,哪一種比較不屬靈、不神聖。我喜歡用浮潛和深潛的比喻。我們去浮潛,不用花很多時間學習,也不用帶很多裝備,就能輕鬆享受觀賞淺灘生物的樂趣。相反,深潛之前,我們需要接受比較長時間的正式訓練,背負沉甸甸的裝備,身體承受比較大的水壓,才能觀賞深水區的生物。浮潛和深潛,沒有說浮潛比較小兒科,比較不好,兩樣都很美好。同理,追劇作為安息和祈禱作為安息,沒有說追劇比較不屬靈,兩樣都很美好,重點是在安息的過程中有沒有「為上主而工作」。
▎「70/30」安息法則。
Q「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,安息就是為上主而工作」這說法,對於某些《校園》讀者可能比較難理解。您可以更多分享這句話背後關於安息的思考方法嗎?
A 回顧訪談中的提問方式,我可以推測你以及許多基督徒讀者的思考方法,跟我的不太一樣。你們的思考方法傾向分類和比較:把工作和安息分為兩個類別,把神聖的和世俗的做比較。這樣做沒有錯,因為世界那麼複雜,我們需要一些簡單的思考方法,世界上很多人的確不斷在分類和比較。可是,我用另一種方法來思考。我從小就喜歡藝術,在藝術的世界,沒有機械式、教條式的分類和比較。真、善、美三個超越特質,都是上主所造萬物的本質,它們是一,其中沒有分類也沒有比較。
或工作或安息,重點是「在上主裡面」(in God)和「為上主而做」(for God)。這也解釋為什麼我一直強調超越性(transcendence),就是與上主連結,即一切工作或安息的中心、基礎與目的。
▎工作與安息的一體兩個面向。
Q華人社會似乎傾向過度褒揚努力工作,這與資本主義文化不謀而合。基督徒作者布魯格曼在《安息有時》提出藉著安息對抗資本主義文化。您認同布魯格曼的看法嗎?
A 我是菲律賓人,在菲律賓長大,然後在台灣生活三十多年。根據我的觀察,與菲律賓社會比較,華人社會的確出現更多(過度)努力工作的情況。這對華人基督徒可能是個試探。正如布魯格曼在《安息有時》指出,資本主義文化高舉工作的價值,讓許多上班族以努力工作而自傲,貪圖工作成就、報酬以及財富的累積。他認為基督徒實踐安息,是對資本主義文化的反抗。主業團的規章也提及工作給人的試探,就是因工作和成就而驕傲自大,於是需要透過屬靈操練來練習謙遜。
我欣賞布魯格曼的觀點,可是他的觀點反映出一種對立的思考方法。我能夠同理這種思考方法,因為世界上很多人這樣接受教育,也是觀察並了解事物的切入點。但我比較不會用「對抗資本主義」來談安息,反而趨向用溫柔一些的方式來談。我會傾向於更深入地探索兩者之間的共同點、它們之間的和諧。如果真的要問我覺得《安息有時》這本書不足的地方,那大概就是「不夠溫柔」。「工作就是在上主裡安息,安息就是為上主而工作」這個思考安息的方法似乎比較可取。✤
▎生命的整體。
——本文原標題為〈【安息法則】在工作中體會安息:「70/30」法則的超強功效〉,刊載於《校園》2024年5、6月號「喘不過氣的安息:超載時代重尋安息的70/30法則」,頁43~46。